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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造马老师的过去(成分不多)感觉马老师以前应该是一个普通一般学生默默努力的那种。

我科幻作品读的少,可能会有人觉得《索拉里斯星》不合适用来比喻提到的一些关系;

我个人倒是觉得比起其他的科幻作品,索拉里斯真的很像个哲学作品。

引号下划线是原书内容。


马兆以前也喜欢过一段时间科幻。毕竟那个年代的年轻人多多少少都有过这样的时期来满足青少年无边的幻想和宏大的志向。马兆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所以他自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科幻世界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几乎是会被所有人传阅,在阅览室永远是最先被借空的。其他大家的作品,阿西莫夫,PKD,克拉克… …基本也没落下,凡尔纳,威尔斯的作品也都看过一些。凭着年轻的冲劲,在家里一下囤了很多书,有些还是狠心饿了几天肚子省着餐费背着父母偷偷买的。总之,马兆也有过青春的热血时光。

  

书是留了很久,后来也扔了不少,有些书回头再看起来幻想多,科技少。也没啥,就是人变现实了,他耸耸肩,轻飘云淡。认识的人说,马兆你也够狠心的,好逮也花了你那么多钱,钱不也是现实吗!想想是这个道理,于是又想着卖了或者捐了。这年头谁还要看纸质书?还是些放了好几年的破烂货,边边角角都不好了。这条路算是没了,索性就还是堆在家里积灰尘。就这样居然还放了好些年。

  

马兆后来搬到研究所去住的时候随手抓了几本印象里还不错的,他工作不玩手机,玩物丧志,他也不是什么超人,偶尔也会被诱惑一下。所里的年轻人整天凑到他周围马老师左马老师右的,他知道私下里他们都觉得自己不讲人情,他有什么办法?来不及等这些年轻人慢慢褪去稚气了。

  

这天他忙里偷闲翻几页书的时候恰好被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立马凑过来说,欸,马老师,这东西好啊。好什么,收破烂都没人要,马兆不以为然。马老师,您这就不懂了,这么些年行情都变了,现在流行什么复古,寻找旧时记忆,这东西能弄好些钱呢!年轻人眼里有光,兴奋地望着那几本纸质书。说来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用电子书了,恐怕是连纸质书读起来啥感觉都不知道。马兆摇摇头,我不搞这些有的没的,专心工作。说罢,催着年轻人回自己岗位。马老师,那人挠挠脑袋,可怜巴巴地说,要不你把那些书都拿到所里来呗,我们也可以看看,大家伙都想呢!想来也是个办法,他就照做了。研究所里一下子到处都是看纸质书的人,时不时还有人凑在一起讨论。马兆恍惚间又记起从前上学的时候,他叹了口气,都过去了,人也该醒了。

  

马兆这个人,其他人都说,看不出啥喜怒哀乐来。其实他想得挺多的,但就是不说。多说无益,他告诉自己,情绪这个东西吧,说好也好,说坏也坏,现在这种局势,毕竟自己也是个主心骨,他不摆什么情绪反而让其他人安心很多,他马兆也不是什么哲学家,动脑子想道理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吧,他的脑子还要想别的。但他还是会忍不住想挺多。

  

闲下来的时候再翻几页书,他现在在读莱姆的《索拉里斯星》。这书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留下来的那种,但马兆还就是把它留下来了。他已经没有把这书当什么正儿八经的科幻作品,书里想的东西太多,至于塔可夫斯基翻拍的电影就更别说了,基本上没啥实际的科幻元素。马兆留着它,纯粹就是为了消耗一下他有时候想要想很多的冲动。这书,研究所还在做数字生命研究的时候他就在看了,他最后从月球回来到图恒宇闹事的时候他还在看,他真的想的挺多。

  

你说搞数字生命像个啥。马兆谁也没告诉,他自己觉着,书里远在太空的父亲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凯尔文(原书主角)在索拉里斯遇到了多年前死去的妻子。不过所谓的妻子和儿子都只是索拉里斯窥探了人类内心后造出来的模型。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相像。有人称这些模型是怪物,他说,“它”;有人说这是客人,是爱人,是礼物,他说,“她”;有人警告说,不要相信,都是假的!然后杀死了它们;有人却爱上其中一个。这点也有那么一点像。马兆其实还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谓青春期的小心思他当然也有过,但是真正的“爱”,他好像还没有。他当然有,只不过马兆觉得自己也是普通人一个,他也不会想到,他爱着的,会是人类。

  

那么下一个问题。索拉里斯代表了什么?这个小问题成了马兆为数不多的消遣。索拉里斯,一个庞大的,复杂的迷题,但不需要人类来解答和总结规律;一个思想丰富的,深邃而美丽的大脑,却不需要人类来解读。它从不回应人类的打扰,但它的一举一动却惊扰着人类,不管是人类自己的臆想还是它的的确确的举动。索拉里斯创造了那些所谓的模型,所以它会不会代表了人类自己?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伟大而可悲的种族?人类对自己没有诠释权,一个割裂的大脑。这么说,人类创造了和自己相似的模型,让这些模型来扰乱自己的心绪,却又同时做着旁观者笑看这样的闹剧。至于这样做的原因?连人类自己都不知道。这也算得上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巨大讽刺。马兆想着,搞数字生命的人各自心怀鬼胎,有的人想借此永生,有人就是纯粹为了探寻科技极限… …

  

我们并不想征服宇宙,我们只是想尽可能拓展地球的边界。我们不需要其他世界。我们需要的是镜子。

  

图恒宇的确是个变量。至少他的到来和之后的一系列事件改变了马兆胡思乱想的方向。空闲时间少了,马兆索性就留了一本《索拉里斯星》,也不为了读,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有空的时候想想,好别在工作的时候思绪乱飞。图恒宇是个实打实的天才,他的来到让研究所的进度一路飞奔,甚至一度连马兆预留给自己想想的时间都没有了。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马兆是在研究过程中慢慢那意识到这个人工智能,彼时的550A,未来的MOSS可能是有那么点玄乎。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人们面对索拉里斯的挫败感,信心满满地踏出下一步前发觉前方是一片深渊。原来他也不过是面对索拉里斯的研究学家,马兆自嘲地想着,到头来,所谓的人类情结最终也嘲笑到了自己头上。有的时候他也就盯着550A,一台机器,马兆说得出这台机器的构成,材质,组装过程,知道如何启动,使用,关闭它,至于别的,也不知道是他马兆看不见还是这块钢铁里的那个灵魂不愿他窥见。他想起很久以前被人讨论的辩题,人类从来不会发明什么,他们只能发现。所以,人类只是在凭着自己引以为豪的所谓科技发现了这个如同索拉里斯一般幽灵一样的存在?人类不能够左右它,因为人类只是在发现.. ...不安攀上心头,马兆突然可以理解当人们发现他们创造的学说,发明的所谓新的科学领域不过是无用的累赘,一片事实的泥潭会是何等的无助和绝望,AI,AI,或许不过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罢了。

  

“... ...就好比一场宏大的独白,在这片海洋的深处无休止地上演,完全超出我们的理解能力。我们的仪器捕捉到的不过是这场独白中无意间偶然听到的几个小小的片段而已。

  

这个念头在丫丫出事后愈发强烈起来,他看着越陷越深的图恒宇,止不住的想着自己在书里面看到内容,那些接受了索拉里斯送来的中子构成的“礼物”的人无一例外,到了最后,幸福和惊喜都消失了,只有无尽的折磨和痛苦。他有那么一些后悔了,虽然他承认,丫丫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如果没有她,或许数字生命真的就只有无疾而终,永远也不会有实践的时候。即使是发现者又怎么样?发现的越多,了解的就越多,掌握的就越多。科学和伦理的碰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马兆终究不是什么感性之人,即使他会多想,那也在理性之后。其他人都觉得马老师独当一面,为了图恒宇执意要担下责任;只有马兆自己知道,同情和担心固然是有的,更多的是为了满足生为人类的探索欲,他想看看,小小人类,最后可以发现多少。对不住了,他在心里朝图恒宇道了个歉,他把丫丫放在了潘多拉前面,还做了推他们一把的那个人。

  

《索拉里斯星》其实早就该看完了,马兆一直留着最后一章拖着,时不时还翻翻前面的内容重温一下,基本上把情节设定背了个大半。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嘛,马兆自己知道,书看完了,他人也就不多想了。这算是个毛病,其他人看了个什么东西感触颇深的话,三天五天还会时不时地念叨,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上来了。他从来不这样,就算震撼再大,完事了也就和没事人一样。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有人推荐他看这个看那个,不过看到他之后好几天都没啥动静,最后自己憋不住把他堵在座位上,你到底看了没有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了啊,挺好看的,他头都不抬一下。我不信!好看你也不激动一下什么的。马兆就瞪着他,又委屈又奇怪,倒看得对方觉得自己不讲理起来,撇撇嘴走了。就因为这个原因,几乎后来没啥人请他去干看电影这种事情了。

  

结果其实整整十多年年他都没啥时间乱想。书还是带着的,无论是上太空还是在地球上。但毕竟那么多年了,纸质书毕竟娇贵,他担心有个什么大动作书就四分五裂,到底还是屈服了,整了个电子版。退休了的纸质书被他装在一个质量顶好的盒子里,倒也不重,索性就随身带着。马老师这个人居然会随身带着护身符,果然学科学的人最后都只有信神一条道路。这样的流言莫名奇妙就传开了,到最后迫于马老师的气场也没人敢来求证。马兆也不在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不上什么谣言。

  

知道图恒宇的意图过后,马兆有试着劝过他,不过结果怎样他早已知晓,图恒宇是劝不动的,看似有得选择的结局,其实早已被内定锁死。其实没什么好想的。隔着单向玻璃,马兆看着图恒宇露出近似癫狂的表情,玻璃那头,对方分明看不到自己,却依旧把目光死死投在自己身上。他张张嘴,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在这个类似审讯室里的房间里,好像一位罪人在冷静地诉说自己的罪行。但是马兆最清楚,真正的罪人站在审讯室外面,真正的罪人在聆听痛苦之人的挣扎。马兆有的时候想过,如果自己不故意和图恒宇做那么一番毫无意义的拉扯拖延时间,如果第一时间警卫人员就破窗控制住对方,事情会朝向什么方向发展。但其实站在550W面前的那段时间,他什么都没想,他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停止。停止丫丫的视频,停止550W的运行,拔掉丫丫的数据卡。就好像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在做着分内的事情。

  

“… …只有他一个人坚持每天刮胡子,擦皮鞋。当然,他现在所做的全都是在演戏,不管是喜剧还是犯罪。

  

鬼使神差地,马兆在某一个时间点开始看被自己刻意回避的最后一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再不看就来不及了。当他看完这本书的第二天,他被紧急通知有了新的工作。

  

“任务完不成,都得死。”当第一特遣队只剩下他和图恒宇两个人的时候,他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图恒宇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气氛是诡异的冷静,好像两个人都早已预知被判下了死刑,不过是在回避这个事实。

  

真他妈冷。马兆被冻的有些麻木,动作也僵硬起来。马老师,进度卡住了。图恒宇的声音传来。没有硬件支持你算个屁。马兆回应着。快点,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再快点,已经分不清是责任的趋势还是逃生的本能。他快要不冷静了,马兆感受到,动作的僵硬和略微的颤抖让手上的密钥差点掉在地上。还差最后一个,没有胜利的喜悦。他突然想到之前研究所里有个年轻人总爱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出意外了。那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办事情倒差了一些。太冷了。冷到他快要失去思考的力气。

  

大楼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电缆砸中了自己,下意识地,马兆想要甩开密钥双手死命去扒开腿上的障碍物,但他没有。密钥被死死地握在手里,他使不上力气。图恒宇。图恒宇你快点过来!他用还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呼唤着自己唯一的同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这么害怕,他自嘲地想想,不过,人之常情,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图恒宇的脸出现在门的那一边,马老师!他呼喊着,也朝着马兆伸直手。没什么用。笨笨,笨笨快点过来帮忙!焦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图恒宇呼唤着他的机械军犬。这家伙的力气居然这么小。看着只是被挪动一点点的铁门,马兆很不争气地想着。水快要摸过自己的脖子,马兆居然冷静下来,幸好没把那本破书拿下来,不然早被泡烂了,想着书里面最后的文字,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想的或许都是错的。指不定,这个世界就是一颗巨大的索拉里斯星,当然是具有着象征意义那种,而人类不过是在渴求着与这个世界接触,渴求着这个绝大的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世界给予一些回应。这个世界对人类是这样的陌生,以至于每往前走一步所见都是未知和风险。人们觉得世界如此险恶,家园要被毁灭,信仰要被颠覆,却不过也是世界的一个律动。人类太过渺小,这首在巨大尺度上演奏的歌曲,只是几个音符的跳动却足以震撼人类存在。

  

可惜马兆终究不是这样一个悲观主义的人。道理他也懂得,但倘若一开始就认定自己是个小丑,又何谈自救?他马兆也不过一介凡人,人类文明还轮不到他来论判。此时此刻他只只知道如果放弃了存在的意义,那么即使是人类的那点欲望和渴求都将不复存在。

  

“没有人的文明不叫文明。”这话说给图恒宇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水漫过了头顶,马兆突然感到身子一轻,除了被压到的腿,整个人飘了起来。图恒宇还没走,他冲着对方摆摆手,再这么耗下去,确实没有什么意义。死亡,这将是这个他曾用一生感受的世界最后给他的一点回应。

  

人类啊,请带着那份小小的或许不合时宜的自大和狂妄,继续存活下去吧。


我们默默前行 走过死去的春天

Мы идем в тишине по убитой весне

越过破碎的房屋,越过灰白的头颅

По разбитым домам, по седым головам

越过绿色的泥土,越过黑色的草地

По зеленой земле, почерневшей траве

越过堕落的尸体,越过伟大的事业

По упавшим телам, по великим делам      ————民防乐队《我们静静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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